帝陵门外,随着齐羽仙到场,又有一些黑魔海属下分别赶来,数十号人聚在陵墓大门前,越发人多势众。
小紫一方只有四人,还不及对方一成,怎么看怎么势单力孤。
闻清语和齐羽仙还能耐住性子等候,一些新出现的面孔已经开始骚动,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沉默如岩石一般,不言不语。
那名穿着黑衣的女忍出现在闻清语身后,对那几名吵闹的门人视而不见。
闻清语道:“手下人没规矩,让上忍见笑了。”
“他们是尊者的人?”
闻清语略显错愕。
女忍道:“我不懂你们的事。但我又不是傻瓜。”
齐羽仙轻笑道:“不知换作上忍,该如何处置?”
女忍指了指场中最不安分的一个,“把他的脑袋砍了。”
“杀人立威吗?好主意。”齐羽仙叹道:“可惜仙姬吩咐过,不好乱杀自家人。”
“还要等多久?”
闻清语与齐羽仙对视一眼,各自无奈。
幸好没有等太久,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正主终于出面,闻清语如释重负,但接着她脸色就变了。
这脚步声,未免太多了些。
程宗扬不是一个人来的,也不是十个八个。
他前面有吴三桂开路,左手云丹琉,右手赵合德,曹季兴、吕雉、高智商在旁随侍,还有个朱老头拢着手跟在屁股后面。
再往后是哈米蚩带着的两百多号兽蛮人,个个如狼似虎,把巫宗人马的气熄全压了下去。
刚才还在吵闹的几个人顿时噤声。
闻清语和齐羽仙瞠目结舌,她们不惜放弃汉国政权,就是为了集中人手,在秘境力压对方一头。
可怎么也没想到,这位程少主会带了这么多人——简直是一支军队……
两天之前,这位程少主还在宫里与兽蛮人打生打死,斗得你死我活。
谁知一眨眼,那些兽蛮人就成他的拥趸。
这位程少主的交际手段也太邪性了吧?
程宗扬大摇大摆从人群中间穿过,把云丹琉和赵合德送到小紫身边,然后转过身,不客气地说道:“小剑呢?都什么时候了,还不见人影?再迟到可就没她的份了。”
齐羽仙收起惊疑之色,沉声道:“秘境开启,仙姬自会现身。”
“哎?这不是我的奴婢吗?你怎么也跑来了?还有没有一点规矩!”
“我连天子都见不着,何苦再留在宫里?程少主,你说是吧?”
发现定陶王身边有黑魔海的御姬奴,程宗扬就立刻把齐羽仙隔离开,免得她的魔爪再伸到天子身上。
齐羽仙被扔在偏殿,形同高墙圈禁,眼看程宗扬心生戒意,知道自己无可施为,等腿上伤势稍愈便即离开。
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,也就占些口头便宜而已。
程宗扬指着她身后那些人,“这些都是你们巫宗的后起之秀?九御呢?来了几个?估计都快死完了吧。”
闻清语道:“不劳阁下费心。”
程宗扬看了一圈,“西门狗贼呢?开启秘境需要血祭,我看他的臭血就挺合适,先把他祭了吧。”
“西门公子受伤北返,不在此地。”
“噢,你们老巢在北边啊。”
此言一出,闻清语不由神情微变。
程宗扬哂道:“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呢?紫丫头入了门墙,你们老巢难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?”
闻清语道:“程少主教训的是。”她果断不再纠缠,“眼下人已到齐,有劳少主。”
剑玉姬和西门狗贼都不在,欺负这些人真没什么成就感。
程宗扬懒得再找茬挑衅,摆手道:“蛇奴。”
蛇夫人闻声上前,拿出一只五彩绶带的革囊,里面正是那枚“皇后之宝”。
闻清语面如止水,示意属下取出传国玉玺。
双方各执一玺,放入凹槽。
片刻后,两旁的长明灯同时光焰大作,与前次开启时一般无二,只是少了作为引子的鲜血,光焰有些飘忽不定。
程宗扬看了看朱老头,用口型道:“我真开了啊。”
“开吧,开吧。”朱老头倒没有太纠结,“我得瞧瞧岳贼把里面祸害成什么样了。”
程宗扬卷起袖子,“雉奴。”
吕雉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,走上前来。
小紫一手支着下巴,星眸闪闪发亮,看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,“程头儿,你真找到开启的法子了。”
程宗扬拍了拍那块条石,“赌一把。”
齐羽仙一眼瞥见石上的“不许小便”,不禁失笑,“程少主这块石头,不会是从茅厕里拿来的吧?”
“让你说着了。再多嘴,一会儿就喂你吃下去。”
程宗扬托起条石,纵身而起,掠到铜门侧面那行“非刘氏子孙,擅入者死”
的字迹旁,“叮”的一声,将长刀刺进石隙,双脚踏在刀上,稳住身形。
他在墙上摩挲片刻,然后屈指叩了叩岳鹏举留下的那处画押。
众人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举动。
兽蛮人的倒戈使闻清语和齐羽仙方寸大乱,这会儿既担心他打不开秘境,自己与魔尊失之交臂。
又担心他成功开启秘境,仗着人多将魔尊强行抢走。
万众瞩目之下,程宗扬抬起手掌,按住那块刻着岳帅画押的石头,然后往外一引。
整块石头轻易就被抽出,在墙上留下一个方形的空洞。
“接住!”程宗扬将抽出的条石抛了下来。
卓云君长袖一卷,稳稳接住。
程宗扬把那块白色的条石放入空洞,往里推去。
白石的大小形状与空洞完全一致,等推到尽头,整块石头与墙壁严丝合缝,浑然一体,原本的画押也被一张笑脸代替。
闻清语手心里捏了一把汗,唯恐大门突然洞开,自己仓促间来不及反应,被对方抢了先机。
可等了片刻,青铜大门毫无反应。
闻清语心头一动,视线停留在小紫身上,浅浅笑道:“好一个鸠占鹊巢。难怪用刘氏血脉无法开启,原来早已被人用了掉包计。想必帝陵秘境,只有武穆王的血脉才能开启了。”
朱老头脸色阴沉像能拧出水来一样。
血脉事大,岳鸟人要是搞出这勾当,不亚于刨了自家的祖坟。
除了岳鸟人,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能单靠一张脸,就让朱老头气急败坏的。
可岳鸟人就长这模样?
程宗扬回过头,只见小紫一双美目宛如寒星,正专注地看着那张面孔,神情间看不出是喜是悲。
“咣”的一声,已经完全开启的青铜门停住转动,光焰也随之消失。
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,看来岳鸟人这回没再玩什么幺蛾子,起码门是开了。
开启的大门内一片漆黑,仿佛里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。
程宗扬看了片刻,居然有种失重的感觉,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门内。
“好一个偷天换日。”剑玉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,喟然叹道:“不料武穆王有此手段,神不知鬼不觉,便将帝陵据为己有。”
程宗扬恼道:“你个贱人!少来挑拨!”
“还用挑拨吗?”剑玉姬望着朱老头,微微一笑,“殇侯身为前辈,还请先行一步。”
朱老头冷哼一声,当先踏入大门。
曹季兴紧跟着要进,却被仇雍侧身挡住,“说好的平分,你们想独占?”
小紫道:“这回可是我们开启的,你们的五成已经没有啦。”
剑玉姬道:“各分五成,你们先挑。”
“轮流进的话,我们太吃亏了,说不定会被你们打呢。”
齐羽仙忍不住道:“你们人多好不好?”
小紫笑吟吟道:“还不够多。”
齐羽仙还要理论,剑玉姬按住她,无奈地说道:“殇侯已经进去了,姑娘何必再拖延呢?”
小紫笑道:“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,让他把好东西全都打包拿走。”
“两边一起进,限十人以内。”剑玉姬道:“想来殇侯也不愿意有太多外人唐突祖陵吧?”
小紫笑吟吟道:“程头儿,人家听你的。”
程宗扬道:“就十个人。”
剑玉姬抬手示意,“仇尊者,你先请。”
仇雍也明白过来,当下不再多话,飞身掠入门内。
接下来剑玉姬与小紫一人一边,同时入内,然后是齐羽仙与程宗扬。
蔡敬仲到底没有找到,程宗扬担心外面没有强力人物坐镇,将曹季兴放在最后。
剑玉姬显然也是一般心思,将闻清语留在了后面。
跨进大门,浓重的黑暗如有实质,像潮水一样将自己吞没。
忽然一股阴冷的寒意透体而过,仿佛穿过一道无形的冰墙,程宗扬激零零打了个冷战,接着眼前出现一片亮光。
程宗扬抬起头,只见头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,无数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河,在夜空中缓缓旋转。
星光下方是一条笔直的御道,两旁各列着一队军阵。
那些军士身材高大,衣甲鲜明,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戈,整齐如林,身体微微前倾,似乎正蓄势待发,又似乎在往前迈步。
程宗扬心里暗骂,干!陪葬的俑人,要不要搞得这么逼真?
御道尽头是一条台阶,台阶用深黑色的玄武岩砌成,四周围着纯白的栏杆,这两种颜色本来互相冲突,可在此处却极为和谐,深邃而又幽远。
台阶上方矗立着一尊金灿灿的雕像。
朱老头、仇雍、剑玉姬等人此时都立在阶前,仰首眺望。
这就是剑玉姬等人念念不忘的魔尊?
这么大的家伙,岳鸟人怎么把它抢走搬来的?
程宗扬往上看去,只见雕像头上戴着一顶帝王的冕旈,却是一位帝王。
一同进来的齐羽仙面露鄙夷,“丈二金身,金光刺眼。堂堂武皇帝,品味居然如此俗不可耐。”
“得了吧,有本事你也给自己铸个金身。铸不起就说人家俗,合著你吃不到的葡萄全是酸的?”程宗扬道:“人家铸像是为了实用性,因为黄金的性质最稳定,你以为是炫耀呢?俗!”
齐羽仙哼了一声。
程宗扬道:“你们可想好了,要选魔尊的话,这金像就没你们的份了。”
“只要殇侯答应,你尽管把他祖宗搬走好了。”
这一路自家顺风旗扯得太足,被齐羽仙反唇一讥,硬是没接着。
朱老头腰背一挺,整个人似乎平空拔高尺许,平常总喜欢斜溜的双肩变得宽阔端正,花白的头发也迅速抽长,一根根乌黑发亮。
程宗扬忽然发现,这老东西身材居然这么高大,天知道他干嘛非要把骨架收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。
化身为殇侯的朱老头结好长发,然后掸了掸衣服,向那尊雕像屈膝跪下,郑重其事地拜了几拜。
眼前的金像再值钱也不是魔尊。
仇雍与剑玉姬难掩失望,但都各自避开。
程宗扬走到小紫身边,心里暗自揣测,这雕像八成就是武皇帝了,老头儿嫡亲的祖爷爷。
他有点好奇,这位武功赫赫的传奇帝王,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?
朱老头拜完起身,小紫道:“程头儿,你也要拜一拜呢。”
“我?”程宗扬有点不明白,“要拜也应该是吕雉来拜的吧?”
殇振羽哼了一声。
小紫道:“她如今进了程家的门,哪里有脸来拜呢?”
殇振羽道:“磕吧。”
程宗扬有些心虚,“不用吧?”
“大笨瓜。”小紫扯着他,一起跪倒,向那尊武帝雕像拜了几拜。
程宗扬不是不明白朱老头的心思,他一生无子无女,早已把自己和小紫视同骨肉,可自己体内没有半点刘氏的血脉,跟这位传说中的武皇帝有个鬼关系。
这会儿磕头,只当是向穿越前辈致意了。
磕完最后一个头,程宗扬心神忽然间微微一震,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丝异样的情绪,像是乍然相见的欣然欢喜,又像是充满善意的鼓励。
程宗扬被这种古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恍惚,回过神来,才发现不光殇振羽和小紫,连仇雍、剑玉姬、齐羽仙等人都齐齐看着他,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。
程宗扬抬起头,头顶的星光不知何时汇聚成一条光柱,直直落在自己身上。
无数细微的星尘在他发间、手上、衣上飘浮闪动,旋明旋灭。
片刻后汇成一条莹白的游龙,鳞角分明,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游动。
须爪飞扬的游龙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,震撼了所有的人。
阮香琳惊喜交加,自己攀上这根高枝,原想着是个富家翁便已经心满意足,没想到居然是个龙种!
自己身为侍妾,一步登天,成为货真价实的皇妃,突如其来的惊喜,让阮香琳手都在发颤。
望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,卓云君脑中有种眩晕感,这就是真龙降世吗?
她知道主人很了不起,却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会有一天目睹到真龙降世的盛景。
云丹琉美目异彩连现,眼前这一幕,带给她的惊奇远大于敬畏。
他居然真的有帝王血脉?
云丹琉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如果他真是帝王,即便娶了自己和姑姑,也没人会说什么吧?
赵合德红唇微微张开,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。
世间真的有龙?
还这么的威武和华美。
还有他,居然是真龙天子,怪不得……合德脸忽然红了起来。
蛇夫人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满敬畏和崇慕,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。
这就是老娘的主人,真龙傍身的帝王之姿!
她暗暗在想,如果回去把这一幕告诉罂奴和惊理,非让两个小妮子嫉妒到死不可。
吕雉眼睛望着那条游龙,身体像僵住一样,一动不动。
游龙飞舞片刻,然后崩解成无数星光,消逝不见。
台下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鸦雀无声。
程宗扬看了一圈,按照约定,双方各进十人,巫宗除了仇雍、剑玉姬,还有几名面生的门人。
而自己一方除了朱老头和曹季兴,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屋里人。
比起自己一方的惊喜,巫宗诸人的脸色就精彩多了,有瞠目结舌的,有神情恍惚的,有嫉妒的、有敬畏的,还有脸上带笑心里骂娘的……
剑玉姬第一个打破沉默,从容笑道:“恭喜殇侯,喜得龙子。”
仇雍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,“什么时候生的?瞒得好紧。”
程宗扬刚要辩解,殇振羽哈哈大笑,过来拍着他的肩膀,满脸得意地说道:“老夫这娃生得不错吧!”
“等等,别乱说啊!我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,你们搞错了吧?”
曹季兴谄笑着说道:“哎呦,我的小主子爷哟,这可是先帝爷爷在天之灵钦定的,怎么会有错呢?”
他转过头,埋怨道:“询哥儿,你这事闹的。要不是老祖宗在天有灵,帝室血脉,遗之山野,可是天大的罪过。”
程宗扬还要再说,小紫笑道:“程头儿,真龙降世,你再怎么否认都没有用啦。”
程宗扬发现,这事儿还真说不明白。
除非自己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什么叫激光全息技术,还得说明白武皇帝的陵墓里面为什么会有激光全息投影设备——自己要能把这些都说清楚,还上什么西语系!
程宗扬满心腻歪,如果是天子登基,在秘境祭拜,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来这么一出真龙加身的戏码,效果绝对震撼。
可自己作为主角,莫名其妙被人玩了一出激光真人秀,有个毛用。
瞧瞧周围这帮观众,自己屋里这帮不用说了,就是没有真龙现身的戏码,自己也说什么是什么。
另外一帮呢?
个个包藏祸心,这些花架子做出来,纯粹是俏媚眼做给淫贼看了,不但无利可图,反而招祸,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死自己。
程宗扬只好捏着鼻子道:“行了,今天这事别往外说。”
“真龙天子放心。”齐羽仙道:“这种涨别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的事,我们才不会往外说呢。”
“你的威风被灭了?刚才那条龙,是不是给你打击很大啊?”
齐羽仙哼了一声。
程宗扬心里正窝火,一句话把她呛回去,然后没好气地说道:“都杵着干嘛呢?还不去找魔尊?”
蛇夫人往周围看了看,不禁有些傻眼,“这里面的雕像也太多了吧?”
程宗扬道:“小剑,魔尊什么样?”
剑玉姬淡然道:“殇侯在此,妾身怎敢置喙?”
“你也没见过吧?”
仇雍道:“等人大小,其色纯黑。”
程宗扬一听觉得很开心,“这可是个力气活。”
陵墓内单是自己看到的陪葬俑人就有好几千具,周围几条墓道恐怕还有。
一个一个找下来,这活绝不轻松。
金像后是后方是两列雕像,左文右武,一共是十二具。
曹季兴道:“这些是武皇帝麾下十二位功臣。都是在云台留过绘像的。”
“不对啊,那不是还有一尊吗?”
程宗扬往前指去,台阶尽头,与武帝相对的位置,还摆着一尊雕像,只不过它色泽纯黑,所摆的位置又是星光未及之处,与底部黑色的玄武岩融为一体,靠肉眼几乎无法发觉。
若不是它散发出一丝异样的气息,自己根本发现不了。
仇雍眯起眼睛,随即失态地叫道:“魔尊!”
“小心!”剑玉姬话音未落,仇雍已经飞掠过去。
曹季兴抬爪朝仇雍背后抓去,“留下来吧!”
曹季兴爪风未至,仇雍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,像是被天空中无形之力吸引。
程宗扬挺肩将曹季兴撞开,“别碰!小心他挨雷劈的时候连累你。”
天空一道电光闪过,正落在仇雍身上。
强光闪过的刹那,程宗扬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他的骨骼和内臓。
惊雷乍响,在墓中滚滚回荡。
再看仇雍,那老家伙死狗一样趴在地上,四肢不时抽搐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糊的气味。
剑玉姬身后一名汉子挥出一条长索,往仇雍卷去。
程宗扬冷笑道:“这位道友,你也急着渡劫呢?”
长索刚挥到一半,又一道雷霆落下,电光沿着缠金的长索瞬间即至,将那汉子劈得倒飞出去。
众人不敢再动。
这一下他们都看出来了,以魔尊为中心,周围大概两丈的范围都属于雷区。
一旦进入,就有天雷等着伺候。
这种无差别的雷击,以剑玉姬之能也深感棘手。
要想把魔尊取走,除非能比闪电更快。
迟疑间,只见程宗扬步履从容地走过去,踏进雷区的刹那,惊雷如期而至。
他一手举起电击棒,一道弧状的屏障从顶端张开,就像把透明的雨伞一样挡住惊雷。
闪电落下,仿佛被吸引一样,顺着伞面蹿进充作伞柄的电击棒内。
程宗扬一边扛着雷击,一边蹲下身,拨开仇雍的眼皮瞧了瞧,然后把他踢了出去。
巫宗众人接住仇雍,见他还有一口气,连忙七手八脚地救治。
雷霆不断落下,程宗扬手中的电击棒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,吞噬着无穷无尽的电光。
他抬起头,打量着面前的魔尊像。
魔尊摆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台陛上,散发著沧桑荒古的气息。
它本身材质是一种极深的黑色,黑得让人有种错觉,似乎它并非实质,而是一个连光线都不存在的虚无空间。
程宗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,才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。
他一点一点往上看去,触目所及,全是浓重的黑色。
忽然他视线停下,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。
程宗扬转过身,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,然后道:“你们确定这就是魔尊?”
剑玉姬看了殇侯一眼,“确定。”
“会不会搞错了?”
“不会。”
“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它请回去拜祭?”
“正是。”
“真要拜?”
剑玉姬道:“程少主想说什么?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程宗扬打开手电筒,将亮度调到最大,朝魔尊的面部照去,“这样的魔尊,你们也要拜吗?”
魔尊的材质似乎能吸收光线,亮到刺眼的光柱照上去,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亮痕。
相比于石像本身,魔尊面部一点都不沧桑,更没有一点荒古之意,倒是颇为眼熟——与陵墓外出现过的那张坏笑的面孔一模一样。
以剑玉姬的从容不迫,都禁不住身形一晃。
殇振羽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,他闪身掠进雷区,一把抢过手电筒,将魔尊从头到脚检查一遍。
程宗扬在后面眼看着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竖了起来,这不是雷击的征兆,而是给气的。
魔尊本身是如假包换的真货,外观一如被岳鹏举抢走时的原状。
唯独面部被重新刻过,改成了岳鹏举的脸。
惊雷连绵不绝地滚落,程宗扬举着电击棒,将落下的惊雷尽数隔开,肚子里地在疯狂大笑,几乎要笑破肚皮。
岳鸟人太会玩了。
把黑魔海的魔尊抢走不算,还有闲心把脸给改成自己的。
问题是岳鸟人能改,黑魔海可没办法把魔尊的面部再恢复原状。
如果把魔尊面部再改一遍,且不说刻完还能剩点什么,魔尊对于黑魔海意义重大,一分一毫都珍贵无比,岳鸟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下刀,黑魔海可没这个底气,万一刻坏了呢?
不改的话,更糟心。
黑魔海无论弟子正式入门,还是平常祭典,都要拜祭魔尊。
而岳贼鹏举,则是黑魔海不共戴天的仇敌。
如果不改,等于是在祭拜仇敌。
这等奇耻大辱,能把黑魔海历代教尊都气活过来。
岳鸟人这一手实在太恶心了,如果没有自己横生枝节,等剑玉姬费尽力气,终于打开秘境,找到魔尊。
她们会深刻发现,什么叫找着还不如找不着——起码找不着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。
现在好了。
魔尊找到了,黑魔海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,就剩下糟心了。
唯一一个不糟心的,就是小紫了。
不管她承不承认,岳鸟人都是她生父。
岳鸟人把魔尊的脸改成自己的,黑魔海从上到下,只有小紫拜祭的时候用不著有什么顾忌。
殇振羽显然也想到这一点,他黑着脸站起身,看了小紫半晌,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拜吧。”
“可以吗?”
“灵性未失。就是模样变了点……”殇振羽捶了捶胸口,勉强咽下这口气,颓然道:“拜吧。”
小紫走上前去,就在她踏入雷区的刹那,连绵不绝的雷击突然停止,空气中充满了雷击过后的清新气息。
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,别人只要踏进雷区一步,逮谁劈谁,就连真龙降世的程少主都要举个引雷的玩意儿,可小紫进去,雷居然停了?
难道雷击也认主吗?
小紫屈膝跪下,双手放在身前。
程宗扬挨着她跪下,“我陪你。”
齐羽仙忍不住道:“程侯自重!”
“你管我拜谁呢?”
巫宗诸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,圣教的魔尊,岂是谁都能拜的?
可是他非要说拜的是自家岳父,谁还能拦着不成?
两人肩并着肩,拜过那尊顶着岳鸟人面孔的魔尊,然后站起身,彼此相视一笑,两手握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