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宗扬猛然警觉过来,自己就算再荒唐,也应该有个限度!
当时太皇太后生死未卜,吕处女突然飞走,殿中妖邪的曼荼罗坛城,外加一具碎成几块的尸骸,这种鬼气森森的环境里,自己居然还硬得起来?
当时的情形,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,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欲念大发,搞了人家处女不说,还一口气搞了两个?
何况一个齐羽仙就足以让自己如临大敌,而另一个鱼玄机被鱼朝恩当成眼珠子一般,自己跟鱼朝恩又正在合作,怎么当时就鬼迷了心窍一样,一门心思给她开苞,还强迫她以屈辱的姿态主动献出处女?
自己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变态了?何况还是自己平时不愿轻易招惹的处女?
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突破底线,变得肆无忌惮,恣意妄为?
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鲁莽了?被欲望驱使着,丝毫没想过后果?
程宗扬冷汗潺潺而下。
什么时候呢?
自己无意中捡到那对铁球,无意中进入铁球中的空间,无意中找到那颗噬血藤元种,然后下意识中就掌握了驱使噬血藤的能力,又恰好发现两个被噬血藤所制,无法反抗的处女……
一切都是从那对铁球开始,而那对铁球一直被李辅国握在手中。直到他肉身被斩,被自己“无意中”捡到。
如果没有这对铁球,自己不会轻易就发现齐羽仙和鱼玄机,不会随即就欲火攻心,更不会把心思完全放在她们的肉体上,而忽略了另一边的动静。
如果自己及时发现浴盆中的异动,李辅国还能轻易夺舍吗?
自己催动噬血藤,却无法逼近已经夺舍的李辅国,李辅国说因为他是旧主。
放屁!他所说的旧主已经被大卸八块,肉身已经不复存在,噬血藤如果能感应到旧主,只可能是魂魄所系,而李辅国的魂魄一直都在!
干!
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,他终于想到自己一直没记起来的那件事——老贾临行时特意叮嘱过:斩杀太皇太后!
自己竟然忘了个干净!
无论是那对被遗弃的铁球,还是处于“无主”状态的噬血藤,还是那两个无力反抗,任人鱼肉的处女,这一切都是圈套,是李辅国为了夺舍抛出来的诱饵,偏生自己一个不落吃了个干净!
程宗扬霍然站起身。
正在吵嚷的群臣齐齐噤声,无数诧异的目光同时投来,望向这位突然失态的程侯。
李炎也看了过来,眼中更多的是纳闷。
程宗扬刚要张口,外面传来一阵兵甲声,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。
殿中众人也听到动静,不禁相顾骇然。
众目睽睽之下,那位程侯此时又镇定下来,不动声色地拂衣坐下。
李炎心下暗暗佩服,不愧是自家姑姑相中的男人,满殿喧嚷间,仍然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果然不凡!
殿外有人尖声叫道:“神策军护军中尉霍仙鸣,奉命平叛!江王殿下可在此处!”
众人悚然而惊。这可是李辅国的心腹,周兴和来俊臣如果兴起大狱,罗织乱党,姓霍这厮铁定是数一数二的头目。
当着君王的面,众人义愤填膺,这会儿乱党头目兵临城下,方才跳得最欢的几个反而静若处子,低下头一言不发,连呼吸都乖巧地收敛起来。
“李王何在!”霍仙鸣扬声道:“请王爷出来说话!”
殿外有人喝道:“圣上在此,勿得喧哗!退下!”
“王忠嗣!”霍仙鸣叫道:“你区区一个千牛备身,也敢来阻我!儿郎们!将他拿下!”
“好你个罗士信!居然敢拔刀!”
“苏定方!别以为你刚得了仇士良的九花虬,就能在此嚣张!”
殿外叫嚷不绝,一时间剑拔弩张,大战一触即发。
李炎手指紧紧握着扶手,外面兵甲声越来越密集,其数不下千人,显然是神策军主力赶来此地。
苏定方、罗士信、王忠嗣等人再武勇,不过区区数人,怎么可能挡住这些宦官一手掌控的精锐?
仇士良再跪不住,他顿首告了声罪,连滚带爬地蹿到殿外。
“霍仙鸣!你给我闭嘴!”
殿外静了一瞬,作为太监中的头面人物,名列一王四公的仇士良在宦官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。有他出面,宦官们都纷纷闭了嘴。
仇士良镇住场子,尖声道:“乱嚷嚷什么?宫里的规矩都忘了?小霍子,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?太皇太皇太后的寝宫!你给我滚过来!”
霍仙鸣脸色数变,想要撕破脸跟仇士良对上,还未曾开口,肘侧身后便是一紧,被几名同伴们推搡着上前,暗示服软。
霍仙鸣也是无奈,没王爷撑腰,自己面对仇士良这种资深大佬,终究还是底气不足,此时被众人拱到前头,只好叉手道:“仇公公,都是小的一时心急,并非有意冒犯。”
“圣上和太皇太后都在此,你一个奴才有什么好急的?”仇士良劈头盖脸地喝斥道:“王爷当年怎么教诲你们的?还讲不讲规矩了?”
正教训间,程元振从人群中出来,拱手道:“仇公公,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?王爷呢?”
“宫里出了点事。”仇士良顿了一下,“你们几个,进来说话。”
程元振与霍仙鸣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。宫闱之中,不能外传的秘辛那可太多了,仇士良此言,显然是殿中之事不能公诸于众。
但万一是陷阱呢?进去几个核心人物,然后一网成擒,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啊。
犹疑间,程元振上前说道:“便是小的吧。”然后回身招呼几名有头脸的太监,“大伙儿一起。”
霍仙鸣脸色阴晴不定,在外面固然安全,可万一王爷那边真有事,自己凑不到跟前,可平白错过在王爷面前露脸的机会。
况且自己今日的事办得不利落,不知有多少人盯着,万一被人趁机在王爷跟前下蛆,自己失宠了怎么办?
眼看众人便要进殿,霍仙鸣急忙叫道:“等等!我也去!”
一群太监涌进殿内,群臣本能地露出惧色。
方才还在对着仇士良大喷特喷的李揆连退数步,钻进人群不再露头。
严绶大袖一举,躬身深施一礼,态度恭敬万分。
霍仙鸣胆气立壮,对那帮大臣理都不理,大模大样地直趋殿中,对着坐在榻上的李炎拱手道:“江王……”
还未说完,程元振已经抢先拜倒,高声道:“奴才叩见圣上。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霍仙鸣呆在原地,只见同僚纷纷拜倒,才仓促跪地。
仇士良心下冷笑,靠着李辅国羽翼的遮蔽,霍仙鸣等人在宫中横行多年,早养成目中无人的跋扈性子,如今斗然得登高位,兵权在手,更是气焰嚣张,还以为面前是那个在十六王宅斗鸡走马的闲人亲王呢!
众宦官一边磕头,一边心下纳闷,李炎并非正坐,而是坐在殿上西侧,面朝东。
殿中一大片场地被帷帐遮起,不知所以,众人都是一头雾水。
此时虽然没见到李辅国,但都知道李炎的新君之位是王爷点过头的,有程元振带头,于是跟着山呼万岁,行礼如仪。
李炎心头紧绷,面上却不露声色,努力做出帝王威严,微微抬手道:“众卿平身。”
众宦官纷纷谢恩,然后各自起身。
就在这时,帷帐分开,一行人从帐中出来,为首的羽服高冠,正是长青宗大炼师赵归真。
后面是道门诸人与信永,让程宗扬没想到的是,徐君房和袁天罡居然也混在里面。
赵归真郑重向李炎施了一礼,“启奏陛下。臣与诸宗同道已经验看过,此间所留痕迹,确系邪法。只是事关佛门,其中详情,还请信永大师为陛下解说。”
一群羽服道人中间,身披袈裟的信永分外引人注目,只是大冷的天,他胖乎乎的脸上却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,也不知刚才在帐内见到了什么。
唐国佛门地位尊崇,如窥基这样的国师,帝王私下相见,尚且向其敬拜。
但信永丝毫没有身为高僧的觉悟,他一拂袈裟,双膝跪地,合什道:“沙门信永,叩见君上。”
李炎道:“久闻信永大师精通佛法,是长安闻名的有德高僧。今日之事,还请大师直言。”
“贫僧遵旨。”
信永起身时悄悄瞟了程宗扬一眼,程宗扬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。
信永乱跳的心头顿时一阵安定。菩萨哥连李郡王都搞死了,自己还怕个鸟!
“回陛下。殿中布列的沙砾,非是大乘显宗所传。小僧见识短浅,勉强能辨认系出密宗一脉的曼荼罗。密宗称,曼荼罗乃一切功德所在,密宗本尊及眷众聚集之地,信众设曼荼罗供养,可积聚福德,智慧圆满……”
信永双手合什,眼睛盯着指尖,一脸的庄重,其实一直用余光打量着那位世间君王的下巴。
眼见他下唇微微抿紧,流露出一丝不耐烦,立刻口风一换,改用通俗易懂的市井言语说道:“……就是密宗供养本尊神明的。”
李炎道:“他为何要用沙子在太皇太后的寝宫布设此物?”
“回陛下,小僧修的是禅宗,密宗呢,又是佛门中的密传,故称密宗。有道是隔行如隔山,里头的关窍,小僧也不敢说明白。只是听说这曼荼罗极易召来魔王。密宗的那些喇嘛们用沙子绘制曼荼罗来修行秘法,修完赶紧毁掉,就是怕被魔王侵入。”
李炎微微倾过身,沉声道:“你是说,李辅国那厮用曼荼罗修行秘法,无意中召来了魔王?”
仇士良早知端倪,此时一脸沉痛。程元振、霍仙鸣等人不禁脸色大变,相顾失色。
王爷在仙居殿作法?还入了魔?
道门诸人用眼神交流半晌,赵归真毅然上前,“陛下,贫道观此佛门痕迹,构思极为用心。”
李炎按着扶手道:“赵炼师,请直说。”
“回陛下。”赵归真俯首道:“以贫道之见,此佛门之物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,专为接引魔神,祸乱宫廷!”
这就不是无意之过,而是有意为之。
李炎冷冷道:“信永大师,你说呢?”
“陛下明鉴啊,小僧可不是为此贼开脱。”
信永匆忙说道:“无论有意还是无意,那人私下在宫中作法,便是罪过,实打实的居心叵测,其心可诛,罪不可恕!”
“陛下!”赵归真道:“前日方有窥基堕入魔道,如今又有博陆郡王接引魔神。恰逢先帝升云之日,宫中妖祟肆虐,只怕非是一日之功。”
赵归真步步紧逼,只差没指着信永的鼻子大骂佛门尽是些披着袈裟的魔头,居心叵测,将唐国搞得邪祟丛生,甚至牵连到皇帝驾崩的罪过。
话说回来,李辅国留下的曼荼罗与佛门脱不了干系,也怨不得赵归真等人逮住机会揪住佛门不放,毕竟能攻讦佛门的机会可不多,若是坐失良机,只怕下来之后,道门诸宗该轮番指着赵归真的鼻子唾骂。
只可怜信永被夹在其间,一面痛斥李辅国借着佛法作恶,坚决表明立场,一面竭力维护佛门尊严,左支右绌,捉襟见肘,也是难为了他。
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双方的争论上,徐君房和袁天罡悄没声地凑了过来。
程宗扬坐在椅中,上身微微后仰。徐君房躲在椅后,小声道:“里头的坛城被破坏了,除了李辅国的尸骸,什么都没找到。”
这在意料之中,毕竟自己也找过,就剩下那对铁球,还被自己捡走了。
也就是说,赵归真等人其实没什么证据,只能拿曼荼罗来说事。
袁天罡道:“那截触手是你砍掉的?我测量了一下,有0.79米,它的本体应该很大。”
噬血藤的本体有多大,程宗扬心里也没数。自己驱使的只是一颗种子,指尖大小而已。
“它的本体呢?”袁天罡倒是挺上心,小声道:“逃跑了?还是消失了?”
“消失了。”
“可惜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它的结构很奇特,有典型的动物和植物的特征,还具有真菌的丝状分支结构,最奇特的是,它的残骸还呈现出阿米巴虫的特性……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说,它外表看似藤蔓类的植物,其实是一种动物,一部分又是丝状体的真菌,同时还具备变形能力。”
袁天罡贴到他耳边,兴奋地说道:“逮住它,做成标本,整个生物学都被颠覆了!”
干!你个科学家!我刚捡的好玩意儿,你就想做成标本?
袁天罡再说什么,程宗扬只当没听到。至于赵归真和信永的争辩,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置若罔闻,心神都放在那颗噬血藤元种上。
这东西既是动物,又是植物和真菌,还是阿米巴原虫?怪不得像藤蔓,又能吸血,还能拉丝分裂,像阿米巴一样变形,这是什么神奇物种?
程宗扬越想越觉得奇怪,自己当时找到这颗元种,几乎刚一接触,就本能地掌握了操纵它的能力。
这一步就跨得很神奇了,莫非它还有强大的人工智能,直接把操作说明打包输入到自己的意识里?
自己应该说还是个谨慎人,怎么对它一点戒备都没有,直接拿来就用了呢?
哦,程宗扬一想就记起来了。自己刚拿到噬血藤元种,立马发现两个已经被它控制的猎物:齐羽仙和鱼玄机。
后面就简单了,除了那俩,自己压根儿就没往别处想。
程宗扬觉得,这不能说明自己一看到两个沦为猎物的女人就丧失理智了。换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,那会儿也看不到别的了。
这会儿冷静下来,程宗扬越想越是蹊跷。这么神奇的物品,自己捡得也太容易了,就好像有人铺好路,专门送到自己手上。
而自己果然上了钩,被它引开注意力,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齐羽仙和鱼玄机身上。
再深一步想,齐羽仙和鱼玄机的反应也有些蹊跷。
齐姊儿还好一些,多少也算跳弹了两下,鱼玄机可就太过不堪了,如同被吓破胆一样魂不守舍,在自己的淫威之下没有半点挣扎,被自己任意捏扁揉圆,跟她风流女冠的名号大相径庭。
如果都是李辅国捣的鬼,这一切倒是能解释。
可他真有操纵人心的能力吗?
不可能!
他顶多只是引导,对原有的情绪进行放大。比如鱼玄机潜意识中对岳鸟人的恐惧,比如自己……
啊呸!自己才没有那么好色!更不会色令智昏!以自己堪比圣人般高尚的道德节操,怎么可能像人形泰迪一样,稍一撩拨,就狂暴发情?
这不是引导,而是误导!绝对的!
程宗扬不停转着念头。另一边,信永在争辩中越来越落在下风。
殿中的曼荼罗证据确凿,李辅国尸骸俱存,就算信永舌头上能吐出莲花来,也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。
况且小永以前也跟自己私下吐槽过蕃密的邪异,这会儿也不可能昧着良心给蕃密洗白,只能支支吾吾,勉强应对。
李炎面色不善地盯着信永。自家姑姑最讨厌的就是光头,果然有先见之明!
那肥厮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,都顾不得去擦,一副笨嘴拙舌,心虚气短的废物模样……
他忽然开口道:“你为何会在宫里?谁召你来的?何时入的宫?”
正被道门穷追猛打的信永一时间张口结舌。自己为何会在宫里?这就说来话长了,起码得从仇士良仅剩的独苗少了一个蛋说起……
“陛下,”程宗扬开口道:“信永大师是被收监的,才放出来不久。”
“坐牢的和尚?”李炎愈发不屑,“犯了什么罪?”
“因涉嫌包庇李训,被逮入金吾仗院。”
“哦……”李炎点了点头,脸色稍霁,这事他倒是听说过,只是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满身市侩气的胖和尚。
霍仙鸣越听越是心惊,他额头青筋毕露,猛然踏前一步,压着嗓子道:“陛下!王爷来了!”
霍仙鸣紧挨着信永,这时身体前倾,衣袍微动,信永一眼瞥见他袖中寒光闪动,赫然藏着一把利刃!
惊惶之下,信永一把将他抱住,“万万不——”
霍仙鸣蓄势已久,当即挑腕,一刀刺进信永腹中,力道之大,几乎将他刺了个对穿,接着一拧一拖,拔出血淋淋的尖刀,飞身往李炎猛扑过去。
霍仙鸣神情狰狞,能挟持李炎固然上佳,即使不能,一刀刺死他,再拥立新君,回旋余地就大了。
至于王爷,他已经不敢去想。死中求活,唯有舍命一搏!
方才那句诈言,让众人悚然一惊,就连李炎也不例外,此时面对着尖刀,已经来不及闪避。
殿中仅有两人在座,那位程侯毕竟是客人,距离稍远。霍仙鸣刺中信永,拔刀时顺势将那胖和尚往程侯座上一推,封住他可能的出手角度。
此时面前只剩下李炎身后那名翊卫。
京中翊卫早已经是绣花枕头,中看不中用的货色。
那人作为贴身护卫,居然不捉刀,而是背着杆长枪,等他端好架式,已经足够自己抓住李炎……
霍仙鸣犹如鹰隼般往李炎扑去,忽然间身后一紧,被人扯住衣襟。
就这么一刹那的迟顿,那名长脸的翊卫已经侧过身,翻腕掣枪在手,紧接着双臂一举,枪锋蛟龙般直刺过来,正中霍仙鸣左肩。
鲜血飞溅,洒在闪避不及的李炎身上。
佛道两门的争吵声还在殿内回荡,转眼已是刀枪并出,血染宫苑,上下顿时一片大乱。
袁天罡反应贼快,上面刚有动静,立马往程宗扬座椅后一蹲,双手交叉抱在颈后,把头藏到裆里——标准的应急求生自救动作。
徐君房只比他慢了一点,但位置更好——几乎都钻到座椅下面了。
严绶等人仓皇四散,倚柱发呆的段文楚却逆着人流上前,双方推搡拉扯,惊叫斥骂声响成一片。
霍仙鸣扑来的身形被枪锋所阻,抬手拼命将左手尖刀掷出,到底没能刺中李炎。
他怨毒地扭头望去,只见程元振从后死死扯住他的衣袍,接着一掌拍出,正中后心。
霍仙鸣“哇”的喷出一口鲜血,刺进肩头的枪锋横切过来,左臂顿时撕裂,他踉跄着跪地,然后往右一滚,扑进帷帐。
“护驾!护驾!”
仇士良尖叫声中,当先张开双臂,挡在李炎身前。
程元振飞身追进帷帐,随即掌风大作,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叫声,“王爷!”
周飞紧贴在李炎身后,持枪的双手因为亢奋而微微颤抖。
这是他在皇上身边第一次出手,第一次伤人,第一次拦住刺客,第一次立下救驾之功……
一名身着朱袍的大臣抢上前来,与仇士良一样张臂高呼:“护驾!”却是胡人出身的索元礼。
接着赵归真等道门诸人也纷纷抢上,将李炎团团围住。同时有意无意将那些与霍仙鸣同来的宦官隔在外围。
兵荒马乱中,程宗扬稳稳坐在椅子上,压根儿就没起身。
不是他不想,实在是信永这肥厮,可真够沉的!
那胖和尚被推得跌撞过来,正好横躺在自己腿上,活活跟座肉山一样,压得自己动弹不得。
信永肥躯横陈,与程宗扬大眼瞪小眼,半晌才小声道:“菩萨哥,我这肚子里头……咋热乎乎的?”
干!
程宗扬心下大骂,自己斩了李辅国的肉身,疯狂吸收着死气,靠着生死根全力炼化,这会儿真阳满溢,结果全便宜了信永!
这厮被霍仙鸣一刀刺透小腹,内臓几乎被绞碎,性命已经去了七八成,却在自己生机笼罩之下,伤势飞速愈合,生生拣了条命!
什么运气!
怪不得肥头大耳呢,这一身白花花的,不是肥膘,全都是佛祖赐的福缘吧!
霍仙鸣的刺杀只是穷途末路下的孤注一掷,那帮宦官吓得魂不附体,有些大叫自家清白,有的跪下磕头如捣蒜。
还有两名宦官趁乱拔脚往外奔去,但没跑到门口,就被闻声而入的王忠嗣截住,当场格杀。
帐中呼啸的掌风一顿,片刻后,程元振左手拎着霍仙鸣从帐内出来,霍仙鸣脖颈折断,两眼带着惊恐的神情瞪得老大,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。
接着程元振右手高高举起,亮出一颗衰朽的头颅,叫道:“李贼辅国!已然授首!圣上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仿佛一颗炸弹丢进人群,殿上的混乱瞬间达到顶点。
程宗扬低声道:“好好装你的伤,别多嘴!”
“懂!”
信永果断点头,然后按着小腹的伤处,一出溜倒在地上。
他挨的那一刀不是假的,袈裟上鲜血淋漓,看着就吓人。这会儿两眼翻白,出气多进气少,眼看是离死不远了。
殿上此时的众生相千姿百态,奋勇立功的,惶恐逃命的,喜出望外的,惊骇欲绝的,满殿乱成一团。
但程宗扬清楚,此时殿中大局已定,即使再有人心怀异志,也不可能再阻挡李炎登基了。
他悄然起身,不言声地往后殿走去。
如今唯一的麻烦只在后殿寝宫,那位被夺舍的太皇太后身上。